剑花

可怜黄少2333

慕瑾:

轻狂高中生与恶臭大学生作为承载着社会青春活力的重要群体，却都往往难逃沦为社畜的结局。

高中毕业的第七年，曾经青春洋溢的高三9班青少年如今已经是深谙黑暗的社会人。他们有一天组建了该班级第9个“全班总共9个人我们还要建个8人群”的小群，在里面一合计，决定就在今年临近春节时狠狠宰一顿楚云秀。

楚云秀女士勤勤勉勉工作一整天，又因为想起叶老师的嘱托，所以最近都开始了健康饮食。正在楼下超市精心挑选泡面时突然收到了轰炸般的微信消息。

她害怕又是领导没事找事，心惊胆战地点开，发现还不如领导没事找事。

叶修：“经过一番公平公正的研究讨论，我们一致通过了半个月后楚云秀同学请高三9班全体师生聚会的意见。”

楚云秀：“？”

楚云秀：“公平公正你妹啊！”

叶修：“记得带够钱哦，哥从今天就开始节食，一定给你撑够排面，不浪费一粒粮食［拽拽小墨镜］”

没等楚云秀继续回复，群里就默契地刷起了“谢谢秀姐”，看得楚云秀怒火中烧，狠狠地录了条语音，阴恻恻地说：“好的哦宝贝们，被姐姐发现谁没吃完，谁就立刻砍个头，姐姐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正准备松手把这条语音发出去，却见几乎从不发言的韩文清老师正跟风发了句谢谢，顿时把楚云秀吓得大气不敢出，抖着手向上滑了滑取消了语音。

能屈能伸，长命百岁。

高中后大家奔赴天南海北，曾经的集体也就分割成了具体到个人的分支，每个人都离开了曾经那个破破的高中，那间小小的教室，飞向广阔的天空，开始了崭新的、再不回头的生活。

大学期间也在寒暑假组织过几次见面聚会，但只有大一那年还能聚得比较齐，再往后，那些联系渐渐因为每个人身边的不同而被时间偷偷割裂，等再回头看，想要聚齐，已经不容易了。

高中毕业第七年，说久也就久，整整七年这群曾经一起经历最荒唐又最难忘的青春的人没有待在同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七嘴八舌地互骂，说着你是傻逼我是宇宙无敌小天才。但说不久也不错，因为高中毕业后社会就会将人生余下的知识一股脑地塞进脑海，所有人都在懵懵懂懂间一边向前跑一边消化，等终于有机会缓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

楚云秀走到大家约好的那家KTV楼下时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

她穿着合身长裙，配着精致的女式小马甲，踩着高跟鞋，挎着不便宜的包，妆容也得体合适，叫她现在立刻去接见什么大客户她都能面不改色，可只是去见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她却觉得有些露怯。

KTV大厅的正中间有个小型喷泉，立了个写着“许愿池”的牌子，于是很多人都当娱乐似的投掷个硬币进去，有模有样地许个愿，也不管这些钱是不是半夜关门后就被KTV的人捞个干净。

楚云秀凑近喷泉，借着水的倒影再检查一遍自己的模样，确认无误后正想离开，却突兀地意识到什么。

她摸摸自己的发尾，突然有些迷茫。

那是柔顺的黑发，不太熟的同事与她寒暄没话讲时几乎都从这头长发开始，说这色泽真不错。可能是因为被夸了太久了，她都几乎记不起自己的头发是在什么时候掉玩了那鲜艳的红，而自己也不再像以前一样，看到它颜色淡了就急匆匆地想去染回去，只是任由它改变。

真奇怪啊。

她忍不住笑了笑，高中的时候她严肃地和叶修对峙，说她这一头红毛是对青春的尊重，是对生命的负责，她不死，她的头发就不会不红，把叶修说得一愣一愣的，转头去问黄少天，“你染发是为了什么”，黄少天同样严肃：“因为帅。”

原来那份倔强也是限定的，自打不在班里，不会随时有一个同样非主流黄毛在显得她不会太与众不同后，莫名地执着也就被冲淡了。

或许有一天，或许就在明天，就在下一个小时，下一刻，甚至一秒后，曾经以为不会忘的记忆也会被冲淡。

他们曾经共度的每一秒都在成为绝版。

想到这么青春伤痛的话她就被自己无语到了，但手上却忍不住抛了个硬币进许愿池。

叮当落水的声音响起时，已经是个成熟大人的楚云秀悄悄许了个愿。

上了楼，拐了弯，眼见要进包厢了，楚云秀还在紧张。

她站在门口轻轻出了一口气，整理好表情，正要开门，突然一个弱弱的响声出现在耳边。

眼前一束很枯萎地礼花被炸出来，相当没有气势，配合着表情半死不活的叶修同志有气无力的一句“哇哦，惊喜”，让她只觉得人生好落寞。

叶修马上转头，无语，控诉起来：“沐橙做的这个礼花相当没水平。”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庞已经褪去稚气的一群人笑闹着坐在包厢里，同样振振有词地批评着苏沐橙。

黄少天：“苏沐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要说是有些欢迎小姐妹，就不应该做得这么水。要说是为了不吓着楚云秀，就显得有些虚伪，毕竟这个东西是你亲手做出来的。啧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多美一张脸，多丑的一颗心……”

方锐立地成佛了，笑容可掬：“我佛不渡话唠，不生气……不生气……”

“愣着干嘛？”叶修回头看一眼呆呆站在门外的楚云秀，招呼道，“快进来 就等你这个东家了。”

坐在这么多年没见的一伙人里，楚云秀还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

离她最近的自然是苏沐橙。

小美女倒是和她联系不少，前两天苏沐橙还和她说他哥准备把她搞进娱乐圈，感受一下世间冷暖，被她以自己不想以后和哥哥一样当着当着大明星就沦落到街边卖鱼的理由回绝了，气得苏沐秋三天没理她。

“沐橙，”楚云秀笑着戳戳苏沐橙的手背，“你知道吗，我一开始还很紧张，生怕一进来看到所有人都中年发福，个个变成珠圆玉润的有钱人，戴着大金表跟我等平民炫耀资产，还好，认识的都是正常人。”

“噗。”苏沐橙乐了，正想说什么，那头听到楚云秀话的男生们就演起来了。

孙翔从叶修的口袋里掏出一幅墨镜，给自己戴上。

方锐演狗腿，相当有灵魂地又顺了叶修的烟，啪嗒一下点了火给孙翔递过去，然后状似无意地瞟了眼孙翔的手腕，惊叹道：“呀！孙老板，您这个金表可真名贵，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表呢……”

孙翔被烟呛了一下，但还要赶紧对上，拽着一张帅脸，傲然道：“当然，我去欧洲旅游时买的，牌子货。”

“哇！！！”黄少天浮夸着捧场，“了不起啊孙老板，第一次看色泽这么透明的金表，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叶修欣赏着这场无实物演出，手指已经在手机上按好了120。

不知道正规医院，接不接收神经病。

闹腾了这一出气氛终于热起来了。

许久不见的人在一起大笑过后就推开了七年时光的阻拦，团回了一个那么坚固的圆。

楚云秀打量着大家，一时间恍若隔世。

黄少天高中时个头还比叶修矮不少，现在却已经反超了。当初那个一张嘴叭个没完的小话唠如今已经是个明显的成年人了，但好在一笑起来，那两个好看的小虎牙又会露出来，带着抹不掉的少年气。

他还是喜欢在叶修身边，拽着叶修的手深情地唱着情歌，如果不是跑调得不堪入耳，这一幕还是比较唯美的。

她受不了，捂着耳朵跑远了一些，正好跑进一个可怕的圈子里。

当年闻风丧胆的正经人组合就在旁边，喻文州、王杰希以及张新杰正严肃地讨论着什么，凑近一听，发现这三个人已经交流起工作的项目，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拉一拉合作。

楚云秀吐了，赶紧扭头看看周泽楷的俊脸平复心情，却看到已经长大的小帅哥沉默地坐在角落，望着包厢正中间的位置，整个人清冷得像是不会染上人间烟火气，可目光却柔情似水。

她于是沿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到正中间被黄少天拉着对唱情歌正苦不堪言的叶修。

叶修啊。

她有些发愣。

当年一群小屁孩如今都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了，可叶修却仿佛全然没有变化。多年的时光里他们都在向前跑，逃离着有痛有泪的青葱岁月，可叶修却永远停在他们的青春里，无论他们是否记得回头看，他都带着不变的自信得有些嘲讽的笑意，坐在时光里，坐在那间渐渐落满灰尘的教室里，等着离开的学生们回来，就像当初他突然推开9班的门一样。

她的眼眶一下有些湿润，满腔的委屈溢了出来。

楚云秀不由自主地走到叶修旁边，二十五六岁的人了，却比十几岁时还像个小女孩，扯扯叶修的袖子，别扭地问：“喂，抱一下你给不给。”

在黄少天的魔音下，楚云秀的声音被衬托得格外甜美。

叶修眨眨眼，随后大方地张开双臂，不无奇怪地反问：“有什么好不给的？”

楚云秀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把头埋进叶修的肩膀，感受着叶修礼貌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哭得更无法控制了。

她用很小很小地声音，哽咽着说：“叶老师，我好想你，好想你们啊……”

多少个清楚感受着进化为成年人的夜晚，这些少年躲在被窝里，咬着牙不出声地哭泣。

在被大学的辅导员斥责没有责任心的时候啊，在急着做小组作业但组员根本不理会的时候啊，在辛辛苦苦跑完了两千米却倒在操场上的时候啊……

又或者是做错了事不能被原谅，只能在被痛骂后发誓再不出错的时候。也是和没有感情的人共处一室，笑脸相迎着虚与委蛇的。更是工作一日复一日磨得人成为机器，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却连一个温暖的可以迎接的小动物都没有，只能愣神地听着灯火通明地邻居家传来热闹嬉笑，配着它吃下一碗刚煮好的泡面时。

她哭得很小声很小声，是难为情，也是后来慢慢养成的习惯。

成年人似乎哭也是罪过，怕显露脆弱，更怕打扰别人。

少年们端着体面的仪表坐好每一天的成熟自己，自以为钢筋铁骨了，可却在看到那个永远能纵容他们大哭大笑的人面前溃不成军。

“我好想回去……”楚云秀小声地说，“我好想你们，我每次路过R中都不敢转头看。我还想和你们待在一起，想和那群傻逼男的天天对骂，想在操场上跑，想躺在天台晒太阳，想和你放学后在办公室待一个傍晚做习题……”

楚云秀哭着说：“我好难过啊。”

音乐声早就停了，楚云秀的悲伤无所遁形。

大家听着她低低的啜泣声，一时间百感交集，很多话哽在喉头，却都说不出口。

不知道是谁突然又切了歌，背景里响起了《朋友》的音乐，麦霸小黄靠着叶修坐下，顺手拍拍楚云秀的肩膀，用麦对着楚云秀的耳朵大吼：“哭个屁啊！起来唱歌！今天不把嗓子唱哑了我看谁能活着走出去！”

楚云秀还没哭完，吓傻了。

她的眼泪自觉停下，比起伤感，她更着急摸摸自己的耳朵，看看还在不在。

大家都凑了过来。

包厢中间没有座位，于是这些穿着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衣服来赴宴的青年们干脆坐在地毯上，偌大的空间里挤成一团，还要拿着酒杯相碰。

叶修认真地举着五度的Rio，说：“不醉不归。”

大家狠狠地鄙视他，将他按到地毯上，决定一定要灌到他走不动路。

叶修痛苦地训斥他们的过于禽兽时，背景的音乐也不休息，唱得很起劲。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话 一辈子

•一声情 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单过

•一声朋友你会懂

•还有伤 还有痛

•还要走 还有我

叶修的酒量这么惊人是大家意料不到的。

他们目送着醉了的叶修被赶来的韩文清接回家，不禁沉痛地反思了一下他们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但是今天这一场也聚够了，大家收拾了一下，一起离开了包厢。

一出门，黄少天就恶狠狠地警告楚云秀：“不准再苦了知道没？大家都在中国人，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有屁好哭的。不准哭，不然我家老叶又要安慰你……可恶啊，我都没抱一下叶修！”

喻文州从黄少天身边飘过：“好巧，我抱到了。”

黄少天一愣。

“哟，你家老叶，怎么我也抱到了呢？”方锐无不嘲讽地路过。

黄少天：“……？”

“你没抱吗？”孙翔奇怪，“我刚刚一到，一开门，叶修就和我抱了一下……”随后顿悟，“原来他不会主动碰你啊！”

黄少天：“………………”

周泽楷……周泽楷刚走到黄少天面前，黄少天就不干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要我死给你们看吗各位家人们？”

周泽楷淡淡一笑：“我没抱。”

这话终于让黄少天振作了一些，要知道当年周泽楷跟叶修告白可是当着全班人的面直播出来的，他不爽这个衣冠禽兽好多年了，没想到今天他俩沦落到一个地步。

可他还没振作多久，周泽楷又羞涩地开口：“但是他大学当了我的老师好几年。”

“………………”

黄少天差点跳进许愿池里。

一伙人说说笑笑着走到前厅，路上说到当年高考后的暑假末尾时，他们一起做了件很傻的事：他们组团，谁开学时间到了要去学校了，他们就一起去高铁站送别他，连叶修都被他们拽上，参与这些青少年的情怀。

他们有些感慨，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傻，但更多的是觉得仿佛一场梦境。

有时候他们会想，叶修的出现会不会其实是他们的一场臆想。其实他们最终还是烂到地底、人人唾弃的不良学生，哪里会有这么神通广大的老师出现，还要一直对他们不离不弃，用最平淡的表现悄悄将他们一个一个拖出泥潭。

能和叶修共处的时光真像一场梦。有他在，他们还能当学生，当少年，永远意气风发，永远不用改变，更不用在短暂地狂欢后失落得几乎失魂落魄，擦擦眼泪，又要分道扬镳，去过只有自己的、不能诉苦的生活。

现在又是一次梦醒，他们失落着，可又因为在临别前和那个醉醺醺却依然相当有礼貌，坚强地抬起手和他们告别的老师说了再见，于是便能勇敢着。

就算年少的时光再也没办法回头，就算最喜欢的老师不能永远神通广大地出现在他们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候，就算伤心难过永远积攒在心里，可还是要向前走。

为了对得起那段他们那么勇敢、那么快乐地共度过的时光，他们也要不害怕地向前走。

而叶修给他们的一切，早就给他们铺就了一道起飞的航线。

向天空飞吧。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楚云秀在大家的陪同下走到前台，一边说着房号一边问总共收费，手机都已经掏好了。

前台接待的人有些疑惑，对照了好几次房号，最后说：“不用付钱了呀，已经有人付过了。在你们之前，有一个看着挺严肃的先生，扶着一个有点喝醉的先生过来，就是那个喝醉的先生付好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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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大家都不想看或者有点烦我天天出现了。没事，倒数第三章啦，马上就要结束啦。